張七郎可憐,但不可敬,甚至應予譴責

傅雲欽 2010.04.04

▲ 張七郎

在暴虐的統治者的眼中,反抗統治就是叛變作亂,是可恥的。但在受壓迫的被統治者的觀點,反抗統治是抗暴起義,是光榮的。

關於二二八事件,當時的統治者國民黨現在固然有所檢討,但他們只承認鎮壓手段過當,有濫殺「無辜」的情形。基本上,他們不認為台灣人民在抗暴起義。也就是說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如有參與反政府行為的,他們不認為全然無辜。

不過,從台灣人民的觀點,二二八事件是台灣人民抗暴起義,慘遭國民黨政府鎮壓的血淚歷史。我們不能只有譴責國民黨政府殘忍鎮壓,而避諱談到台灣人民的英勇抗暴。

台灣人民避諱談到台灣人民的英勇抗暴,或甚至引以為恥,就是附合統治者國民黨政府的立場。這是一種要不得的奴隸心態。

台灣各界紀念二二八事件已經紀念了一、二十年,發言盈庭。關於台灣人民英勇抗暴(戰鬥面)的論述,比較少見,所談的大多是譴責國民黨政府的殘忍鎮壓(悲情面)。記述有反政府的言行(戰鬥面)的受難者的文章,如鳳毛麟角。記述從無反政府的言行(悲情面)的受難者的文章,到處都是。(請參閱拙作「別忽視二二八的戰鬥面」一文)

有些人報導二二八事件受難者的事跡,都要再三強調受難者從無反政府言行,強調到好像有「如果受難者真有反政府言行就罪有應得,或不值得同情」的意思。可見,台灣各界對於二二八事件的論述,大多還是站在統治者國民黨的觀點,可說奴性難改。

站在台灣人民的立場,我們不但不應避諱談到台灣人民的英勇抗暴,反而要宣揚它、歌頌它,並引以為榮。

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中,有的曾有反政府言行,有的則沒有。受難者沒有反政府的言行,而只因得罪小人,被公報私仇嫁禍或純粹被誤殺的情形,屬於單純受難。有反抗政府的言行,因而受難的情形,才是英勇受難。站在台灣人民的立場來看,單純受難者,如同一般民用飛機失事墜毀的罹難乘客,只是值得同情,不值得歌功頌德。英勇受難,如同美國九一一事件中「聯航93」班機的罹難乘客,才值得歌功頌德。

此外,我要進一步指出,對於二二八事件,我們不但要站在台灣人民的立場看,而且要站在台灣獨立建國的立場看。站在台灣獨立建國的立場看,有些受難者甚至也和國民黨一樣,應加以譴責。例如張七郎父子。

張七郎父子從未參加二二八事件反政府的活動,只因張七郎被推選為花蓮縣長候選人,威脅到當時花蓮縣長張文成的政治前途,而遭張誣陷,父子三人一同受害。張七郎之妻詹金枝曾於事後的「訴冤狀」中說:「父子忠國死銜冤,天道昭昭自可憐,留得青青公道史,是非千歲在人間。」

如前所述,未參加反政府的活動只是不值得歌功頌德而已,還不必予以譴責。張七郎父子應予譴責的地方是他認賊作父,作台灣歸併中國的幫兇。

儘管很多獨派不承認於第二次大戰結束後台灣歸中國,惟依照人民作主,人民的意思最大的國際法原則,台灣人民於第二次大戰結束後表達願意歸屬中國的意思,台灣因此歸屬中國。台灣人民於第二次大戰結束後表達願意歸屬中國的意思,由張七郎的經歷可以看出。

張七郎幼年即開始學習漢字、閱讀古書。1900年,他十餘歲時,當時台灣為日本所統治,他曾前往清國廈門學習漢文3年。據李筱峰教授的研究,張七郎一向不穿和服和日式木屐,只穿唐衫或西裝。他與海外的兒子們通信,一概用漢文,如果孩子用日文寫家書,則必挨罵。第二次大戰結束後,張七郎為了迎接新來的「祖國」中國政府,在花蓮籌建一個歡迎的牌樓,對聯寫著:「萬象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題「天下為公」、「國為民有」。張七郎遺留下來的習字簿中,有的寫著:「歡喜江山歸依舊,迎來旗幟慶長春」、「放馬桃林示民弗用,有漢社稷新數中興」、「四百餘里鯤身已去復返,五十一年婢僕垂死重生」、「治世三民無慚國父,共和五族一樣弟兄」等對「祖國」孺慕之情的對聯。可見張七郎滿腦認賊作父的大中國思想,不知台灣獨立建國為何物。

19463月,張七郎當選為花蓮縣參議員,並被推選為議長。同年10月,被選為制憲國大代表,赴中國南京,參加制憲會議。誰說「中華民國」憲法是外來憲法,與台灣無關?誰說台灣人民沒有歸屬中國的意思?

第二次大戰結束後,如果台灣人民能像韓國人民一樣獨立建國,或像1895年的台灣人反抗日本的接收一樣,反抗中國的接收(指建省,不是指受降),那台灣人民當然沒有歸屬中國的意思。但台灣人民在張七郎這種士紳的帶領下,歡迎中國接收,並參與台灣的省政及中國的憲政,說台灣人民沒有歸屬中國的意思,顯屬狡辯。如果台灣歸屬中國是錯的,那張七郎不是讓台灣與中國「送作堆」的幫兇嗎?

總之,站在維護人權,譴責國民黨暴政的立場,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都很悽慘,令人一掬同情之淚。但站在台灣獨立建國的立場,像張七郎父子這種認賊作父,作台灣歸併中國的幫兇的受難者,並不可敬,甚至要加以譴責。其受難,說難聽一點是咎尤自取。

張七郎的倖存的兒子張依仁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國民黨,只有國民黨倒,才會感到安慰。這也是反國民黨意識而已,不是台獨意識。張七郎的孫子張安滿曾帶著他的孫女向也是國民黨主席的總管馬英九獻花,現在辯解說,他過去歡迎馬英九來訪,不代表他認同國民黨,只是馬跟他聯繫,他無法拒絕。就像國民黨中央要展覽張家史料,他也沒有拒絕之理。這連反國民黨意識都談不上,遑論台獨意識。台灣人民的奴性,不但從張七郎可見,從其後代也可見。

有些獨派不分青紅皂白,把遭國民黨政府迫害的人,包括如張七郎之流的人,都當作英雄,當作「台灣神」來拜,可說糊里糊塗。這些人和張七郎的兒子張依仁一樣,只有反國民黨、藍綠對抗的心態,根本不知道台灣獨立建國是什麼!

● 後記  2014.03.01

總管馬英九昨天228紀念日又到花連受難者張七郎父子三人墳前獻花致意。張七郎孫子張安滿表照樣接待,但痛批國民黨對二二八的「官逼民反」的說法。他說政府將二二八殘殺台灣同胞的事件定調為「官逼民反」,讓受難遺屬感到扭曲,也為先人感到屈辱,因為從所有受害者的口述歷史及政府文獻中,這些犧牲者都沒有反政府的舉止,竟在一夕之間被政府派兵殺害云云。

張安滿不同意「官逼民反」的說法,其真意不是說「官沒逼」或「民沒反」,而是說「官逼,但受難者都沒有反」。事實上,受難者不是都沒有反,有些還是有反。張安滿何必代其他受難者講話?他只說「官逼,但張七郎父子三人沒有反」就好。

在「官逼民反」的情況下,張安滿強調張七郎父子三人沒有反,純粹無辜受害,簡直是說「在官逼之下民反」是不對的,張七郎父子三人是順民,不會幹這種事。唉!這種順民的心態實在令人厭惡。

▲ 張七郎的習字簿(圖: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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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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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3音訊,00h38m06s13.0MB,連接Google雲端硬碟收聽)

李筱峰演講 1997.06.21

李筱峰
財團法人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網站
(摘錄自李筱峰,1990,《二二八消失的台灣菁英》)

張七郎,楊梅人,畢業於台北醫學專門學校,曾先後在基隆醫院、台北馬偕醫院服務。後來遷居鳳林開設仁壽醫院(用以紀念其父張仁壽而名)。大戰結束後,張七郎對於新來的「祖國」極表歡迎。在花蓮籌建一個高大的牌樓,上面張燈結綵,牌樓裡邊對聯:「萬眾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題「天下為公」、「國為民有」。1946年當選花蓮縣縣議員,並被推為議長;後來台灣省舉辦制憲國代選舉,張七郎又以高票當選,足見其聲望之高。

二二八事件開始蔓延時,花蓮地區以「三民主義青年團花蓮分團」為中心,召開市民大會,成立「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但是張七郎並未在其中擔任要職,因此張氏一家大小仍過得還太平,未覺得事件的嚴重性。誰知在陳儀虛情假意地同意「縣市長民選」的政策下,張七郎竟以高票獲選為花蓮縣縣長候選人,因而引起官府的注意,成為張不幸的禍根。

3月時,即有張家的友人告知張七郎及其子張宗仁依仁果仁被列入殺害的名單之中,勸他們先躲避起來;但張氏父子卻自恃清白、剛直而不為所動,依然維持正常的作息。直到11日,國軍二十一師第五連漣長董志成、指導員盧先林率領的國軍抵達鳳林,隨即在當地各通衢十字路旁興築軍壘、設置陣地,小鎮頓時充滿了肅殺之氣,十分恐怖。

44日下午,鎮民乃設宴款待國軍,當時張七郎因臥病在床,不克前往,便囑託長男,亦即當時甫任鳳林中學校長的張宗仁醫師代為參加。宴畢返家之後不久,便有士兵找上門來,謊稱許多連部兵士在宴會後上吐下瀉,可能是食物中毒,請張宗仁多帶藥物前往救助。張宗仁不疑有他遂收拾出診裝備跟著兵士出門去,去後便了無音訊。當天到了晚上8時許,張七郎之三子張果仁醫師購物回來,連部士兵卻又突然闖進家中問道:「張果仁醫師在嗎?」一待張果仁答應,便將張果仁雙手反縛架離家中。那時,張七郎住於郊區山腳下,而張宗仁與張果仁兩兄弟住於仁壽醫院附近,可能也在同時,鳳林警察林志雄帶丁十多名荷槍的士兵來到,張七郎正從浴室中走出來,即被士兵左右挾持押綁起來。這時次子張依仁看父親被俘,便急急從後門逃出,想要越過石牆逃到山上,卻為埋伏在四周的軍警所制服。後來張依仁在連部被搜身時,因發現了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又知他在東北行醫時曾蒙蔣主席面加獎飾,而被釋回,成為張氏父子中唯一倖免於難者。

據附近居民透露,當晚11時,聽到有哀號慘叫聲,接著轟然六響,然後歸於沈寂。經人證實張氏父子三人已慘遭毒害後,張家親人好友便分頭到處尋打屍體。45日傍晚,終於在鳳林郊外的公墓上,發現了張氏父子的屍體三人均以繩子反縛手背,全身所穿的衣物都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且屍首遍體鱗傷,生前想必遭受凌虐酷刑,死狀極為慘忍:

張七郎--身上多處淤傷,兩槍背貫前胸。
張宗仁--眼眶有層層密密的刀劍刺割的傷痕,右手腕折斷,兩槍彈孔由背穿出前胸。
張果仁--兩槍彈孔由背穿透前胸,腹部受劍刺,致大腸外露。

張妻詹金枝僱用牛車運屍,載運著三具沾滿血跡與泥土的冰冷屍體,回到山下父子三人後來合葬於張家後院。在案發之後,張家四處申冤。自19466月起,張家便將訴冤狀分別送至蔣主席處、行政院、國民大會、台灣省政府、警備司令部、台灣高等法院...:然僅獲高等法院檢察處之批示,表示:「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等背叛黨國、組織暗殺團,拒捕擊斃一案二剛經前台灣警備總司令部電准備查在案。」其餘的申訴均石沉大海。

一家三人不明不白地冤死,死後選得背負著「叛國」的罪名,這樣的際遇,恐怕是張氏父子生前作夢都無法想的荒謬吧!

張玉嬋口述 沈紡緞記錄
《新使者雜誌》80 20042 p.23-25 台灣教會人物檔案。

張玉嬋是張七郎長老的三媳婦,夫婿是張果仁194744日張七郎醫師、張宗仁醫師(長男)、張果仁醫師(三男)父子遭難屈死,死時分別為60歲、31歲、25歲。張依仁(次男)亦被押走,幸未遇難。

三代為醫

18881216日,張七郎出生於新竹湖口客家家庭。由於父親(張仁壽)是一名漢醫,張七郎幼年即開始學習漢字、閱讀古書。1900年,他十餘歲時,當時台灣為日本所統治,他前往清國廈門學習漢文3年。1903年,他回台灣,就讀於新埔公學校。1909年,入學台灣總督府醫學校(即現今之台大醫學院)

19154月張七郎畢業後,服務於台北州立基隆病院、台北馬偕醫院和淡水仁壽醫院,並於1916116日,在基隆生下長子張宗仁。後來,在瑞穗的大哥及在鳳林當漢醫的五哥都說東部非常缺乏醫生,希望張七郎能來,因此,他1922年來到東部花蓮港,在鳳林區開業仁壽醫院,並於194511月創辦鳳 林初級中學,為第一任校長。

終戰結束後,他興高采烈,寫滿歡迎新政府的書法,並在花蓮籌建高大牌樓,張燈結綵,牌樓兩邊對聯是「萬眾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為「天下為公」、「國為民有」。19463月,他當選為花蓮縣參議員,並被推選為議長。同年10月,被選為制憲國大代表,赴中國南京,參加制憲會議。

張七郎的長男張宗仁,經台中第一中學校考入東京的日本醫科大學,畢業時,留在日本服務,後來到中國東北的滿州國,任滿州國立醫學院教授與產婦人科長。1946915日,攜妻、子離開東北,1020日下午,全家回到鳳林,接手父親的醫院,同年11月,並接手鳳林中學第二任校長職務。育有二子文滿、安滿。

三男張果仁於1922713日出生在鳳林,及長經淡江中學考入東京齒科醫學專門學校,畢業後至中國東北滿州國,與大哥張宗仁、二哥張依仁在海城仁壽醫院執醫,後來回故鄉鳳林當仁壽醫院醫生。其妻張玉蟬6歲即入張家作童養媳,受張七郎夫婦栽培至高等女學校畢業,1947年年初,與張果仁結婚。先生受害時,她正懷有身孕。

枉死受害

1947年發生228事件,3月,在花蓮工作的張連溪先生告知張家,他於縣政府得知傳言謂黑名單裡有張七郎的名字,叫張七郎父子都去避難。然而,張七郎個性耿直,自認為張家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不滿新政府的集會或團體,政府自會明察秋毫,根本無須躲藏。而一切歡迎新政府的活動事宜,張家仍都積極地參與籌備。

然而44日禮拜五晚上,國軍幹部帶領六名荷槍實彈的軍人至街上的仁壽醫院,稱部隊內有許多士兵上吐下瀉,請大夫盡量多帶藥品及注射藥前往急救,張宗仁不疑有他,依命前往。半小時後,又把剛從商店購物回來的張七郎之三男張果仁不由分說的架走,同時警察又帶領多名武裝國軍至山下果園張七郎的住處搜尋武器,不得一物後,即押走張七郎及二男張依仁。當天半夜11時左右,下著一場傾盆大雨,從南方3公里公墓處傳來連續6聲槍響。

45日天未亮,張玉蟬前去果園張七郎住處,欲向公公報告大伯、夫婿被捕之事,才知公公、二伯也被押走,當時並不知道他們當中三人已受害,婆婆要她回去殺雞,準備四個便當;當婆婆帶便當去時,軍方只收了一份,應驗了婆婆在事發後所說:「上帝一定會留一個給我。」原來張依仁被搜身時,衣袋內有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又詢知曾前往中國東北病院服務,才免去殺身之禍。

5日下午約5時,家屬在鳳林公墓找到遺體,張七郎身上所穿的毛質內衣褲、橡皮長雨鞋、呢質禮帽等都被剝奪,只剩內衣褲護體而已;張宗仁眼眶層層密密受劍刺傷,右手腕下骨折;張果仁腹部受劍刺致大腸外露。當時父子三人都被反綁, 由背貫前胸各受二槍而死。張七郎、張果仁被同置一坑,緊鄰約一公尺的另一坑置有張宗仁,三人均以薄泥沙覆蓋著,狀極悽慘,死時分別為60歲、31歲、25 歲。

孤兒寡婦

194746日主日下午兩點,由鳳林教會徐復增牧師主持父子三人的告別禮拜,徐牧師以聖詩347首《有時 咱經過美麗清靜河墘》安慰遺族,隨後合葬於家宅後院,其墓碑寫著:「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父子遭難之墓,民國3644日夜屈死。」雖然張七郎的未亡人詹金枝曾向當局訴冤,然而訴狀不是被駁回就是相應不理。林獻堂先生衡量當時局勢,據實向她說:「告是無效的。」卻又擔心她的處境,再三叮嚀她:「兄嫂啊,妳不可以自殺。」

當時55歲的詹金枝雖然傷心欲絕,卻強忍住不在親人或他人面前哭泣,也叫年27歲、19歲的大媳婦、三媳婦不要哭,要堅強,因為大家還得好好活下去,負起養育幼子的責任。由於土地還在,婆媳開始學習農事,有時詹金枝一邊做一邊哭,一邊祈禱一邊吟詩,半夜時,也聽到她起床來吟詩、祈禱,還有哭泣的聲音。

張七郎生前是一位開業醫,太太是產婆,兼醫院護士,小時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個主日,孩子們先行至教會上主日學,而禮拜時間一到,他和太太一定放下手邊的醫務,準時到教會作禮拜,不會因事而耽擱下來。事件發生後,醫院關閉,張家遺族全部住到山腳下的果園內。每天晚上舉行家庭禮拜,大家一起讀經、吟詩,再由詹金枝講解經文、祈禱,患難中使人更信靠主,228事件不久後,詹金枝即被選立為教會長老, 198215日,於90高齡安息主懷。

感恩歲月

「有時咱經過美麗清靜河墘,樹木真青翠的路邊,有時咱遇到大憂悶流眼淚,如經過大風浪的苦海,免煩惱,心平安,倚靠主,免煩惱,心平安。」走過死蔭幽谷,張玉蟬回首前塵,其中有苦難也有祝福……

我幼時即來到鳳林張家,張七郎夫婦慈悲良善,視我如己出,非常疼愛我。在台東讀書時,因路途遙遠,我只能利用暑假及過年回來。當時,鳳林至台東的火車, 慢車需7個多小時,快車要4個多小時,每當要出門至台東時,向正在看病的爸爸道別,即隻身走往車站。然而到車站時,爸爸早已騎腳踏車先到,買好快車票在那裡等我。

當時物資缺乏,大家普遍貧窮,相對的,我的家境就顯得不錯。我住女校宿舍時,3年沒吃過肉,日本人煮的飯菜也不加油,對我來說,非常難吃。有一次,我在宿舍躺了一個禮拜,不吃東西,也查不出病因。學校老師無奈地寫信給爸爸,告知我生病一事。爸爸接到信後,很快地來學校看我,沒說我生了什麼病,只把我由學校帶到台東他的朋友家,自己就先行回鳳林了。爸爸的這個朋友家境與我們家相當,我住在他家,他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過了兩天, 我就康復了,原來只是缺乏營養與胃口罷了。

戰後,我轉學至花蓮,因生活上難以適應,寫信給爸爸說不要讀書了,寧願回家洗衣煮飯。爸媽不肯,後來爸爸還親自來看我,當晚在花蓮過夜。隔天清早,我準備好行李,很高興地要跟爸爸回家,爸爸卻要我先把行李放在玄關處,並邀我至海邊散步。在海邊時,爸爸說:「妳看妳穿的衣服多麼漂亮,為何不讀書呢?」他一直苦勸我,直到我被說服,答應繼續讀書。

也因為到外地求學,我有數年的時間未參與教會,事件發生時,我個人的信仰仍停留在主日學的階段,家裡也由不愁吃穿到有勞動才有得吃的農家生活,然而,年少的歲月,充滿爸媽對我的愛,那份幸福幫助我勇敢地走過家庭的巨變,以及往後陪伴媽媽、照顧幼子的漫長歲月,並在信仰上重新得力。現今,孩子長大了,也很孝順,回想往事,雖苦也甜。

吳鳴部落格  2007.03.02

日前二二八事件一甲子,各政黨紛紛炒作相關議題,犯錯的不道歉,繼續硬抝;有野心的繼續挖瘡疤,在傷口灑鹽。

當我在電視上,一再重複看到花蓮張七郎事件遺族張安滿,帶著他的孫女向馬英九獻花的時候,我的心汩汩淌出血來。據側面了解,張安滿意圖向國民黨爭取不分區立委,因而安排了這場令心心疼的醜劇。張安滿是張宗仁醫師的兒子,二二八事件時,張宗仁醫師、張果仁醫師與父親張七郎醫師一門三父子,半夜被槍殺於墳場邊,史稱「張七郎事件」。

說起來我和張七郎親家頗有淵源,因為大伯家的大堂姊分人養,養父即花蓮鳳林名醫張七郎,因從養父姓,大堂姊名張玉蟬1947年舊曆年前,張玉蟬與養父的三子張果仁送作堆,年後發生二二八事件,張家一門三父子(均為醫生)半夜被槍殺於墳場邊,史稱「張七郎事件」。張果仁受難時,玉蟬姊已懷孕,產下一子名張至滿。雖然我和張安滿沒有直接血緣關係,但按輩分來算,張安滿如果跟張至滿喊的話,該稱我一聲舅舅。所以當我看到張安滿以父祖之血為干祿之階時,心裡的傷痛實無可言說。類似的情形還有吳伯雄,吳伯雄的二伯吳鴻祺是二二八受難者,吳伯雄卻去和施暴者握手,成為國民黨代主席,兩個兒子亦隨父從政,令人感到不勝唏噓。

小時候,玉蟬姊過年時會帶外甥張至滿到家裡來,算是回娘家。因為大伯認為玉蟬姊年前才和果仁姊夫送做堆,年後公公張七郎、夫君張果仁,就被銃殺,剋夫剋父,不准玉蟬姊回娘家,因此印象裡有幾年玉蟬姊都是帶外甥張至滿到家裡來回娘家。我父親是玉蟬姊的三叔,因為二叔在西部,大伯之外,我父親是兄弟中最年長的。

張至滿其後赴美求學,獲體育博士,曾任教育部體育司長,中華台北奧會秘書長。玉蟬姊在果仁姊夫受難後再嫁,生一女名陳惠操。於花蓮女中念書時,遇台灣師範大學畢業到花蓮女中實習的顏崑陽老師。其後顏崑陽任教於淡江文理學院中文系,陳惠操負笈淡江中文系就讀,大學畢業後與顏崑陽結婚。

二二八事件遍及台島,花蓮地區自不能倖免;就文獻資料所得,比較重大的案件有三:鳳林張七郎醫師事件、三民主義青年團許錫謙事件、花蓮商業學校校長梁阿標事件。

二二八事件後,陳儀向省民表示,如果大家認為治安不好,可以自行出來組織處理委員會,花蓮二二八處理委員會是在省參議員馬有岳號召下組成的。

和台灣其他地區比較起來,花蓮在二二八事件中堪稱平靜;但青年學生對政治改革的要求,關心程度並不下於其他地區。194735日,花蓮各界代表在馬有岳召集下齊集中山堂,成立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花蓮分會,其主旨為維持治安,防止傷亡,因而派人前往營區要求沒收憲警武器,但遭拒絕;部分青年想轉往鳳林、玉里調借武器,被處委員會所阻止。花蓮處委會提出“以不流血解決政治問題”,“不獨立,不共產”等主張。就這些內容來看,可以說是相當溫和的。但在39日國軍抵達台灣,全省處委會同時撤銷後,各地處委會的重要核心分子仍紛紛遭到迫害。

在花蓮地區,二二八事件中遭遇最慘絕人寰的是鳳林張七郎一門三父子血案。

張七郎是花蓮地區很有名望的醫師,新竹楊梅人,1888生,日據時代畢業於總督府醫學校,行醫花蓮鳳林,終戰後曾任國大代表、花蓮縣議會議長。戰前,張七郎曾幾度遠赴中國大陸,遊歷滿洲、上海,他所到之處大多是當日本的勢力範圍。但他幾次赴中國大陸回來後,日警則以“間諜”懷疑他。

大戰結束後,張七郎對於新來的“祖國”極表歡迎。他在花蓮籌建一個高大的牌樓,兩邊對聯為“萬眾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天下為公”、“國為民有”。

1946324日,花蓮縣參議員選舉,選出十名參議員,張七郎亦在其中。他在22名選舉人(鄉民代表)當中,獲17票。開議當天,他並且被推為議長。同年10月底,台灣省辦制憲國大代表選舉,由30省參議員投票,選出17名台灣省的制憲國大代表,張七郎獲21票當選,名列第八名,比李萬居(15)還高。可見他當時的全島性聲望。

當選制憲國大代表後,張七郎於是年年底赴南京參加制憲國民代表大會,翌年(1947)初返台。兩個月後,他便連同兩個兒子一起喪於二二八事件的歷史洪流中。

二二八事件爆發,花蓮地區以“三民主義青年團花蓮分團”為中心,召開市民大會,成立“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由省參議會馬有岳任主任。身為制憲國代、花蓮縣參議會議長的張七郎,並沒有任委員會的要角。根據張妻詹金枝在〈訴冤狀〉中的敘述,事件發生時,張七郎正臥病在家。

事件中,行政長官陳儀應全島各地“縣市長民選”的要求,准許各縣市推選縣市長候選人三名,再呈報陳儀圈定。因此,花蓮縣也推舉候選人,結果,張七郎以最高票被推選為花蓮縣長候選人。沒想到,這份民眾的愛戴,卻埋下張七郎不幸的禍根

41日,國府整編第廿一師獨立團開扺花蓮,成立台灣東部綏靖司令部。當天,該獨立團第二營第五連連長董志成、指導員盧先林所率領的國軍,開駐鳳林鎮,隨即築造陣地,類如交鋒對壘。在鳳林鎮各通衢十字路旁,連築十餘軍壘,民心為之惶惶。鎮民各自力作鎮靜,並向軍隊表示歡迎,乃於44日下午,設宴招待駐軍,以示誠意。當天,張七郎因病軀未癒,乃囑長男張宗仁醫師(時甫繼其父擔任鳳林初中校長。鳳林初中為張七郎籌資創辦,並任第一任校長)代理參加晚宴。張宗仁參加歡迎“國軍”的晚宴,至下午六時餘,宴畢散席,回到仁壽醫院的住處(張宗仁與三弟張果仁住於仁壽醫院處,父親張七郎則另外住於郊區山腳下的住處)。宗仁回醫院不久,就有該連士兵來到仁壽醫院,對宗仁謊稱,連部有兵士多人患病,特請張醫師(宗仁)多帶藥品及注射藥類,前去連部診治。張宗仁立刻前往,去後卻立刻被拘押起來。約八時多,三男張果仁(醫師)從外購物回院,連部士兵又到醫院,將果仁押解綁赴連部。大約在同一時間,另一批士兵約十餘人荷槍實彈到住在山腳下的張七郎住處,準備捉拿張七郎。當時張七郎剛甫浴後換上睡衣,聞緊急叩門聲,打開門一看,見十幾名士兵,張七郎正欲向他們握手寒喧,卻立刻被綁押起來,同時,二男張依仁醫師也在家,同遭押解,送往連部。

當天夜晚11時,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父子三人,被押解到鳳林郊外約二台里的公墓東側槍斃,士兵在他們身上各開兩槍。

翌日,張妻詹金枝攜帶四分早餐赴連部探望夫婿及三名愛子,軍方僅收下一分早餐,其餘三分退回。張妻始知噩耗……

經過一天的探尋,張妻終於在45日下午5時許,在郊外的公墓找到了張七郎父子三人的遺體。他們所穿著的衣物都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護體,遺體狀極悽慘:張七郎受兩槍背貫前胸;張宗仁眼眶有層層密密劍刺傷痕,右手腕下骨折,亦受兩槍背貫前胸;張果仁,也是背貫前胸,受兩槍創,腹部更受劍刺,以致大腸外露。

張妻詹金枝僱用牛車運屍,一部牛車,載運著三具沾滿血跡與泥土的冰冷屍體,回到山腳下的家宅,詹金枝為他們清洗……。父子三人後來合葬於家宅後院。

據張妻後來在〈訴冤狀〉中分析張七郎冤死的因素有三:(1)在花蓮縣參議會議長任內,張七郎對於縣預算數字不符,曾力加除斥;(2)張七郎常因縣政與鳳林初中校務,以直言諫阻;(3)於二二八事件中,被選為縣長候選人,因而遭嫉。“有此三大原因,故縣長目為眼中釘,遂捏造事實,假手國軍”。

詹金枝在〈訴冤狀〉中,嚴責當時的暴政說:

日政雖曰專政,尚可吳越同舟,循循就範,不敢肆意捕殺;而美其名民主,竟無生命保障,為所欲為!官既不循法律綱紀,民將從何說起守法?哀哉!民夫父子何不死之光復以前?不致污辱一生潔白清廉,今死於光復以後,被誣臭名難堪,惟聞有人嘆曰:「父子忠國死銜冤,天道昭昭自可憐,留得青青公道史,是非千歲在人間。」然此三人到底是故殺,還是誤殺?由普通常識就可以明白矣。久聞此等人常用先殺手段,殺了以後始研究搜尋罪名,可憐此三名,竟遭一貫作風之莫須有三字捐軀。

依據張果仁醫師遺孀張玉蟬口述,張七郎醫師次男依仁之所以幸免於難,是因為他的太太事前感到凶兆,將軍醫的證明文件放進丈夫口袋。軍方可能因為看到這分軍醫證明而放回張依仁醫生,乃逃過一劫。

張玉蟬為張七郎醫師的養女,1946年與張七郎醫師三男果仁結婚,次年發生二二八事件,一門三父子同日遇難,留下一遺腹子張至滿。張至滿其後於體育界服務,曾任教育部體育司長,中華奧會秘書長。

二二八事件中花蓮地區另一慘案為許錫謙事件,許錫謙是作家楊照的外祖父,他在由台北歸鄉的路上,斷魂於南方澳。

許錫謙,花蓮人,1915年生,為花蓮富商許柳枝獨子,日據時代畢業於台北二中,1931年組織“台灣經濟外交會花蓮支部”,1946年三民主義青年團成立花蓮分團時擔任宣社股長,並曾任《青年週刊》與《青年報》編輯。而其本身經營的事業有木材工廠、醬油工廠等。二二八事件波及花蓮時,他與馬有岳等人組織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花蓮分會。由於許錫謙的活動力和組織力都很強,在處委會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

194739日以後,國軍二十一師抵台,在各地濫捕及屠殺的消息紛紛傳出,並傳聞將在花蓮捕殺異議分子。許錫謙獲知自己列名其中,為了躲避風聲,免於遭受被濫捕的命運,於是前往台北避難。憲兵隊到許家逮捕撲空,乃協商縣長與憲兵隊長向許錫謙的叔叔許屘輝遊說,希望勸說許錫謙返回花蓮,並允諾不予追究。許屘輝連絡上許錫謙勸其返家。許錫謙在返回花蓮途中,卻在南方澳附近遭原先埋伏的軍憲人員就地捕殺,死時猶是三十三歲的英年。許錫謙長女許純子(楊照的母親)敘述找尋許錫謙死體的經過說道:

經翻開無數的屍體,終於在南方澳附近的海邊找到家父的屍體。時已隔好幾天,屍體是用樹枝伏蓋,眼睛被矇住,頭部、手肘各中一槍,頭部後腦剩不到三分之一,手被綑綁,慘不忍睹。

許錫謙死狀之慘,與張七郎一門三父子血案如出一轍,二二八事件中的花蓮血,就這樣灑向無情的大地。

梁阿標是少數入獄後,倖免於難的二二八事件生還者。事發當時為花蓮商業學校校長,獲釋後曾擔任第二、三、四屆縣議員,也在花蓮高農教英文。

根據梁阿標的自述,他是在194745(清明節)被捕的,在刑務所接受訊問時,軍法官楊蔭清對梁阿標表示,有人告密他帶領學生罷課、插日本國旗、唱日本國歌。梁阿標辯解他是否帶領學生罷課,學校有出席簿的資料可查;至於是否升日本國旗、唱日本國歌,則可向學校的師生調查。後來經學校劉姓訓導主任和全體師生的聯署,證明並無其事,才得以洗清罪名。

除了被誣指帶領學生罷課之外,梁阿標的另一項罪名是盜賣軍糧。梁阿標在自述中指出,當時的實際情形是因為花蓮當時市面缺糧,許聰敏先向糧食局借了三千包米,將出售米糧所得款項,做為米糧週轉金,再派人前往外地買米。在這個事件中,許聰敏邀請梁阿標一同前往採購,但梁阿標表示採購事務他並不熟悉,因而加以推辭,許聰敏則要梁阿標負責管理帳目,以證明其中並無假公濟私情事。梁阿標說明當時許多花蓮人(包括大多數的外省人),均因這次借用米糧,才得以度過那段人心惶惶、米糧欠缺的日子,而他和許聰敏卻被誣指為盜賣軍糧。

擔任審判的軍法官,以這兩件事的罪行輕微為由,准梁阿標自新,領了一張自新證後,獲得釋放。

上述三件事例,或許僅為二二八事件中的冰山一角。張七郎一門三父子的慘案,許錫謙的魂斷南方澳,是二二八事件中的蓮花血。到了1990年代,二二八和平紀念日的平反運動中,這兩個案例猶自在人們的記憶深處升起。

聯合晚報  2009.02.26  03:04 pm  記者王彩鸝/台北報導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今天公布一批二二八事件的新史料,最受矚目的是「覆張七郎密裁案」,新史料證實當時任國大代表的張七郎醫生從未參加二二八活動,卻被政敵利用二二八事件「挾怨報復」而遭祕密槍決。

今天公布的二二八新史料是得自第一線情報員及線民密報給地方諜報組織的原始資料,相當於是二二八「歷史拼圖的下半部」,中研院共公布裝在十個櫃子的史料。第一櫃「張七郎、張榮宗」檔案,指出張七郎的死因是因為當時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報請當時在花蓮負責鎮壓二二八的軍團、廿一師獨立團第五連連長董志成,於鳳林鎮郊外的番社執行「密裁」(祕密槍決)。

中研院取得負責該案調查的保密局情治人員的手稿:「張為一良善之代表,未曾參與事變之活動,似此不分善惡而捕殺,今後公家之事何人敢為。」

馬英九總統今天出席中研院台史所座談會致辭時沈痛表示,這批新史料呈現當年未經調查、審判,即進行裁決的歷史悲劇。馬英九說三年前他到花蓮鳳林時曾到張七郎父子墓前致意,看到墓碑刻著對聯「兩個兒子為伴侶、滿腔熱血洒郊原」不禁潸然落淚。馬英九說,張七郎在日治時代仍堅持穿著唐裝,怎麼可能是匪諜呢?

今天公布的新史料還張七郎父子的清白,證實是死於政治報復,當年在花蓮行醫國大代表張七郎,因為是花蓮縣長候選人,被當時的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報請軍方,污指他是二二八事變的參與者,未經調查就被祕密處死。

自由時報  2009-02-27

〔記者林嘉琪/台北報導〕二二八受害者、震驚後山的花蓮名醫張七郎父子三人慘遭殺害,沉冤六十二年,加害者名單終於在中央研究院新公布的二二八新史料曝光,密件中詳載當時著名的情報頭子、國防部保密局台灣站站長林頂立送交情報,交由抵台鎮壓的廿一師獨立團第五連連長董至成執行密裁(未經公審、動用私刑)。

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昨天舉辦二二八新史料發表座談會,公布去年搶救回來的三百廿七件與二二八、白色恐怖事件相關資料。

台史所所長許雪姬表示,該批資料提供具體證據,證實林頂立擔任情治人員傳聞為真,史料還原歷史真相,並不希望再度傷害任何人。她說,這是史上首度公開二二八事件中情治單位「由下而上」的公文報告,揭示情治系統運作,公文上的簽名也讓使用化名的謎樣人物真名現身。

一九四七年四月四日,張七郎與兒子張宗仁張果仁同時遭受到槍殺,當年密件的情治公文出現「據報死因為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報請廿一師獨立團第五連連長董志成於鳳林鎮郊外番社執行密裁。」等描述。政治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副教授陳翠蓮表示,許多台灣菁英的家屬,不知親人為何而死,對張家而言,這是還給他們一部分真相。

陳翠蓮說,張七郎遭秘密處決,起因於與當時花蓮縣長張文成的政治恩怨,董志成是奉命來台鎮壓廿一師獨立團的軍人,與張七郎不相識,是受命的執行者,還原歷史,看到當時台灣軍統與情治的運作,「台灣人萬萬想不到,中國政府來台,怎麼會用設局與權謀的方式對待自己人。」陳翠蓮說,張文成在二二八事件後不知下落,可能因時勢混亂,許多外省人都主動表示想回中國,至今沒有消息。……

許雪姬說,去年二月接獲通知:「有批未曾公開的二二八檔案在坊間待售。」於是立即前往了解,一看,就看到了歷史。許雪姬說,這批資料應該在該名情治人員過世後,他的家屬打包好整批賣給回收場,被一名古物商發現收購,並在網路上公開二十頁拍賣,「但我努力砍價,只花了定價的三分之一價錢就抱回這批資料」。

自由時報  2009-02-27

〔記者楊宜中、林嘉琪/綜合報導〕針對中研院台史所公布的史料:「張七郎是被當時的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密裁槍決!」二二八受難者張七郎的孫子張安滿昨天氣憤的說:「在我蒐羅的二二八口述歷史資料、文章中,早就已經有人這麼認為,我也記錄下來,但我根本就不相信,這也不是新聞!」

張安滿說:「我必須『適度』的懷疑台灣史研究所所長許雪姬是受了國民黨的操弄,才發表這種錯誤的史料,企圖將張七郎遇害歸咎於意外、冤枉!而非當時國民黨主導的中央政府,然後,各個擊破二二八受難者家屬!」

張安滿說,若只是挾怨造成張七郎被槍決,二二八事件後,社會上傳言甚囂塵上花蓮有「十六個必殺名單」從何而來?而在二二八事件發生前,一名特工方廷懷卅五年九月被從中國派來台灣,十月就混入他家中,隔年四月還領著軍人到他家中抓人(包括張七郎及三名兒子),家人哭求方廷懷想辦法營救,方廷懷說:「這是南京中央政府的示意,我無能為力!」這又如何解釋?

張安滿說:「張七郎遇難,就是與國民黨主導的中央政府有關!我不贊同中研院公布的史料,若有機會我也要對國民黨操弄這項史料提出嚴正的抗議。」

面對外界對史料的可能疑慮,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所長許雪姬則於發表會上表示,該批資料是具體證據,證實林頂立在情治系統中扮演關鍵角色;政治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副教授陳翠蓮則強調,檢視該批史料,該檢視與反省的是當時的政府體制,是什麼思維才導致情治系統與匪嫌名冊的出現。

記者曾韋禎/專題報導
自由時報 2010-04-04

六十三年前的今天,花蓮縣鳳林鎮的制憲國代張七郎醫師及其子宗仁依仁果仁遭國民黨軍隊逮捕;除張依仁外,父子三人遭槍決身亡,堪稱二二八最為慘烈的滅門血案。前國史館長張炎憲在二○○九年首度訪問倖存的張依仁,完成「花蓮鳳林二二八」一書,將於今日正式出版,今天下午三時也將在台北東門教會舉辦追思禮拜。

張七郎是新竹湖口客家人,自總督府醫校畢業後,曾在基隆、淡水行醫;一九二一年,舉家遷往花蓮鳳林開設仁壽醫院,服務偏遠地區。

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後,為使鳳林子弟受更好的教育,張七郎籌設鳳林農校,後改制為鳳林初中;同時請在滿洲行醫的三個兒子一起返台建設;更於一九四六年當選花蓮縣參議員、議長,並當選制憲國代。

國軍廿一師在二二八後增援台灣,四月一日開抵花蓮。鳳林人士四月四日設宴歡迎國軍,當晚國軍前往仁壽醫院押走張宗仁、張果仁,同時包圍張家,綑走張七郎、張依仁。除張依仁外,父子三人立遭槍決。

張七郎妻詹金枝得悉慘案後,六日凌晨運回丈夫及兒子的遺體,親自縫合張果仁破裂的腹肚。隨即於鳳林教會牧師的主持下,將三人合葬在自家農園內。

詹金枝用信仰及堅強的意志力帶家人走過滅門慘案,她盼子孫能出國留學,「寧可做美國奴、也不要做中華民國人的紳士」。她也告訴家人,死後不用通知孩子返國,以免受害。

張炎憲直指,這是中央政府有意剷除地方菁英所犯下的血案,若非中央下令,哪有人敢下手殺害制憲國代?

倖免於難的張依仁提及,太太有在他衣服裡塞一紙他在軍醫院上班的證明,或許因而倖免,他獲釋後轉往淡水開業,扶養尚未成年的弟妹,但特務常於半夜抄家。待其弟存仁秉仁、長侄文滿陸續赴美留學後,他自認責任已盡,立即逃離台灣。

張依仁轉往巴西,因不諳葡文,無法考照行醫;加上駐巴西代表處點名他是危險人物,讓張依仁在巴西北部躲了七、八年,住在巴西聖多斯的妻兒,也只能當小販維持生計。張存仁、張秉仁則在赴美求學後,先後前往巴西傳教,定居於巴西。

詹金枝在一九八二年過世,張依仁、張存仁、張秉仁都無法返台奔喪。張依仁強調,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國民黨,只有國民黨倒,才會感到安慰。

張宗仁三子張安滿表示,他當時歡迎馬英九來,不代表他認同國民黨,只是馬跟他聯繫,他無法拒絕。就像國民黨中央要展覽張家史料,他也沒有拒絕之理他批評國民黨已執政二年,未見任何發掘二二八真相的動作,令人失望。

時間:201044日(星期日)下午3:00
地點:台北市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台北東門教會禮拜堂

敬愛的前輩、先進及好朋友們:平安!

一九四七年發生的二二八事件是台灣現代史上最慘痛的一頁,眾多人士在事件中遇害,無數家庭破碎,其中花蓮縣參議會議長、制憲國大代表張七郎先生與長子宗仁、三子果仁,三人於當年四月四日同遭殺害,次子依仁被關三月餘才得釋回,是最令人震驚傷痛的案例。

張七郎之妻詹金枝在一夕之間失去丈夫及兩個愛兒,卻含悲收埋屍首,四處申冤,以無比的堅毅力量,支撐全家度過最陰暗的命運幽谷。

本會於一九九九年四月四日首次採訪遺族,二○○九年始獲虎口餘生的張依仁先生同意受訪,如今本書即將順利出版。

我們訂於二○一○年四月四日下午三點,在台北東門教會舉辦《花蓮鳳林二二八》新書發表會暨張氏父子、詹金枝女士的紀念禮拜,無論您是否為教友,我們誠摯邀請您一起來追思這個事件並分享她們家族堅毅走過黑暗的動人故事。

吳三連台灣史料基金會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台北東門教會  敬邀

公視晚間新聞  2010-04-04  20:00  記者 林欣儀 謝其文 台北報導

因為經歷不同,所以每個節日,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像是在63年前的今天,是花蓮張七郎醫師一家人最悲慘的日子!這天,張七郎和兩個兒子,被國民黨軍隊逮捕,遭到槍決。張七郎的家人說,無法原諒國民黨,要政府還給他們真相。

一起唱詩歌,共同悼念在228事件中的罹難者,來自花蓮鳳林的醫師張七郎,63年前的今天,與三個同為醫師的兒子,宗仁依仁果仁因為與花蓮縣長的政治恩怨,被國民黨軍隊逮捕,秘密處決,除了依仁外,其他父子三人遭到槍殺身亡,228之後,國民黨三個字,在張家是個禁忌。

張惠滿說,父親到現在高齡92歲了,仍不願講出『國民黨』三個字,心中的恐懼,不言而喻,當年在台灣生活時,甚至還有特務經常半夜跑到家裡,全家人不得已轉往巴西,日子過得很辛苦。

張惠滿禱告時,表情悲傷,這一段歷史,是不可磨滅的痛,爺爺張七郎在1946年擔任制憲國民大會台灣代表,還在南京和當時的總統蔣介石合照,沒想到1947年就遭到滅門慘劇,而這張在1938年,張七郎一家九口的全家福照片,竟是目前僅存的全家福照,張家人希望國民黨能公佈228的真相,還給家屬一個公道。

李筱峰
自由時報 2010-04-04

六十三年前的今天,有一齣悲劇發生在花蓮縣鳳林鄉的一個家庭。那不只是一個家庭的悲劇,更是整個台灣的大悲劇,是台灣苦難歷史的縮影。

什麼!又有人在叫囂「不要老是沉浸在悲情,要走出悲情」?

可是今天的許多青年人從來不知道台灣有過這種悲情,叫他們如何「走出」悲情?在走出悲情之前,讓我們先走入這段每個台灣人都不該遺忘的悲劇。

六十三年前的今天,一九四七年四月四日,二二八事件已經爆發了三十六天,中國軍隊已經在全島多處進行了幾場屠殺,許多精英也已分別在各地被捕遇難。原本平靜的花蓮鳳林鎮上,由於中國整編廿一師的部分部隊在三天前開進這個小鎮,築陣地、建軍壘,民心為之惶惶。於是就在這一天,地方人士為了向軍隊表示誠意,乃於傍晚設宴招待駐軍。鳳林鎮上的首號精英,時任制憲國大代表,也是花蓮縣參議會議長的張七郎醫師,理當參加這次宴會。但是由於他自從三個多月前到南京參加制憲國民大會回來之後,一直臥病在床,乃囑長男張宗仁醫師代理父親參加晚宴

誰能料到,宴畢席散,張宗仁才剛回到他們家的仁壽醫院,就有該連士兵前來謊稱連上士兵多人患病,請張醫師前去診治。張宗仁立刻前往,去後卻立刻被拘押起來。隨後,這批才剛接受招待的「國軍」,又派員來到仁壽醫院和位於郊區的張家住處,押走張七郎和次男張依仁(醫師)、三男張果仁(醫師)。

由於次男張依仁身上被發現有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又詢悉曾獲蔣介石獎飾,倖免於難。然而其餘張七郎和張宗仁、張果仁父子三人,於當晚十一時許,被軍人押解到鳳林鎮郊的公墓東側槍斃!他們所穿的衣物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張七郎受兩槍背貫前胸;張宗仁眼眶有層層密密的刀刺傷痕;張果仁也背受兩槍貫穿前胸,腹部因受刀刺,大腸外露。

張七郎的妻子詹金枝經過一天的搜尋,才在翌日傍晚找到父子三人被丟棄在荒郊的屍體。詹金枝僱用牛車載回沾滿血跡與泥土的三具屍體,回到家裡,為他們清洗…。父子三人後來合葬在他們家宅後院。墓碑上刻著一副對聯:「兩個小兒為伴侶;滿腔熱血洒郊原」。

張七郎雖在日本統治下接受醫學教育,但對日政當局極無好感,民族精神甚濃的他,平日居家只講客語,不准孩子講日語。一向不穿和服和日式木屐,只穿唐衫或西裝。他與海外的兒子們通信,一概用漢文,如果孩子用日文寫家書,則必挨罵。

終戰後,張七郎興奮地寫信召喚三個在滿洲的兒子儘速返台,一則服務桑梓,一則重建家園,同享由「自己國人」治理國度的歡欣。為了迎接新來的「祖國」,張七郎在花蓮籌建一個歡迎的牌樓,對聯寫著:「萬象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題「天下為公」、「國為民有」。從張七郎遺留下來的習字帖中,我們發現他還寫著:「歡喜江山歸依舊;迎來旗幟慶重新」、「四百餘里鯤身已去復返;五十一年婢僕垂死重生」、「治世三民無慚國父;共和五族一樣弟兄」。張七郎如此認同大中國,萬萬沒有想到,他「迎來旗幟慶重新」的結果,卻反而屈死在他所歡迎的「祖國」的槍下。

這齣悲劇,台灣人能忘記嗎?(作者李筱峰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http://www.jimlee.org.tw

《花蓮鳳林二二八》新書發表會,訂於四月四日(星期日)下午三點,在台北東門教會舉辦。

聯合報  2010.05.09  海峽資訊網轉載

▲ 總統馬英九(左)談及張七郎父子三人遇害的悲劇經歷,雙眼泛紅不禁鼻酸。(記者田俊雄/攝影)

「七郎先生這段歷史公案,是我長期以來揮之不去的陰霾!」總統馬英九昨天到花蓮縣鳳林鎮228事件受害人張七郎墓前獻花悼念。他鄭重表示,是以中華民國總統身份代表政府向家屬致歉,期盼歷史悲劇早日真相大白。

馬總統在母親節前夕來到張家墓園,語氣懇切地說:「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解釋為什麼當時的國軍,會對一位熱愛鄉土又堅持民族氣節的醫師、教育家和政治家,還有他兩個小孩下這樣的毒手,這是我一生看到最悲劇的事件之一。」

馬英九說:「這竟然發生在台灣,竟然施暴者是我所熟悉的政黨,以及我服務的中華民國政府!當我知道七郎先生、宗仁果仁先生之後的發展,更在五年前當選國民黨主席身分來此地,專程向七郎先生、宗仁和果仁先生致敬,還特別代表中國國民黨向張家致歉。」

馬英九強調,要藉這個機會,再以總統身分,對228這段悲劇歷史表達由衷歉意,希望這種事情「永遠永遠不要再發生」,也願意透過任何管道,讓塵封已久的歷史能夠還原真相。

他指出,張七郎曾參加民國35年在南京制憲國大代表會議,返回花蓮後沒幾個月就慘遭殺害,現在已經過了63年,真相還未釐清。去年中央研究所找到一批史料,但仍不足以找出真正原因,他堅持要繼續研究,讓歷史真相大白。

張七郎之孫張安滿說,這是第一次有中華民國總統來到受難者家庭,為家中兩位老邁母親慰問和感念,意義深遠。總統探視228受難家屬,對全台人民具有鼓舞作用。

張安滿還說:「希望總統展現睿智,把228的始未公布在國人面前,把這一段空白歷史補足。」

自由時報  2011-02-28

〔記者曾韋禎/台北報導〕六十四年前的二二八事件,花蓮縣鳳林鎮的張七郎醫師父子三人慘遭國軍殺害,堪稱是當時最為慘烈的滅門血案之一。唯一倖免的次子張依仁,用大半輩子見證國民黨的恐怖統治,廿四日以九十二歲高齡辭世,定今日火化,三月五日舉行告別禮拜。

張依仁歷經被捕、獲釋、父親兄弟慘死之人間悲劇,張依仁多年來絕口不提二二八。前國史館長張炎憲在前年、去年間,四度專訪張依仁,完成「花蓮鳳林二二八」一書,為這段歷史留下珍貴的紀錄。

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後,張七郎出資籌設鳳林農校,後改制為鳳林初中;張七郎更於一九四六年當選花蓮縣參議員,其後又當選制憲國代。

國軍廿一師在二二八事件爆發後增援台灣,並在四月間逮捕張七郎、張宗仁、張依仁、張果仁父子四人。

除了張依仁身上有太太所塞的軍醫證明,可能因而逃過一死之外,張七郎等三人皆遭到國軍殺害。

張依仁遭囚三個月後獲釋。一九六一年,張依仁在行醫資助弟弟、姪子完成學業後,就不堪國民黨的長期騷擾,逃往巴西;還因駐巴西代表處之恐嚇,再往巴西偏鄉躲藏。

張依仁在一九八五年回到台灣,之後又住過巴西、葡萄牙,二○○四年後隨女兒定居台中。其一生因國民黨而顛沛流離,張依仁當年受訪時強調,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國民黨,只有國民黨倒,才會感到安慰。

張依仁的次女張芳滿醫師指出,父親是非常仁愛的人,不會主動向晚輩提及過去的悲慘遭遇,所以很多故事都是口述史出版後才知道。

自由時報  2014-03-01

〔記者花孟璟/花蓮報導〕二二八事件六十七週年中樞紀念儀式,昨移師花蓮舉行,儀式開始前,總統馬英九先到受難者張七郎父子三人墳前獻花致意,但張七郎孫子張安滿拒絕國民黨對二二八的「官逼民反」說,更批政府「不誠實、不坦白」,二二八基金會對真相調查毫無進展,盼政府早日公布真相。

總統馬英九昨天上午八點半趕抵張七郎父子三人墳前獻花,馬英九在雨中致詞,坦言二二八事件中,身為制憲國大的張七郎父子三人同時受難,可說最為悲慘;在完全無預警狀態下被非法虐殺,不僅是戕害人權、藐視法治,於公於私都不能原諒。

馬英九說,他第三次到墓園致意,在北市長任內並請張安滿籌辦二二八紀念特展,他強調對此事的歉意、悲痛出自真誠,表達誠心懺悔及歉意。

張安滿對總統「概括承受」,承擔所屬政黨、政府對台灣百姓造成的苦難表達敬佩後,話鋒一轉,痛批政府將二二八殘殺台灣同胞的事件定調為「官逼民反」,讓受難遺屬感到扭曲,也為先人感到屈辱。因為從所有受害者的口述歷史及政府文獻中,這些犧牲者都沒有反政府的舉止,竟在一夕之間被政府派兵殺害。

BuzzOrange 報橘  2017/04/25  責任編輯:鄭伊真

(本文書摘內容出自《台灣客家政治風雲錄》,由野人出版社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

張七郎父子的慘案,連馬英九都曾說過這是他所接觸過最悲痛且最殘忍的案件。國民黨殘暴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殺害一位張燈結綵歡迎國民政府遷台,期待回歸祖國的同胞,實在沒有什麼道理。屠殺背後真相到底是什麼,恐怕已隨著當事人闔上的眼,被封印在偌大的歷史中。

「兩個小兒為伴侶,滿腔熱血洒郊原。」位於花蓮縣鳳林鎮太古巢的「張七郎、宗仁、果仁父子罹難之墓」,張七郎的大哥張采香寫下這對令人椎心泣血的墓聯,並署「民國三十六年四月四日夜屈死」。

張七郎在鳳林行醫,深得人望,他創辦鳳林初中,當選花蓮縣參議會議長、制憲國大代表,並遠赴南京參加制憲會議,但一九四七年返台,二二八事件不久,父子四人突被軍方帶走,除次子張依仁獲釋外,張七郎與長子張宗仁、三子張果仁都遭槍決,是二二八最慘絕人寰的悲劇。

張家受此打擊,一度「在台不留男丁」,張依仁在海外行醫仍被監控;張七郎、張果仁遺孀張詹金枝張玉蟬,婆媳相依為命,度過數十載「悲慘歲月」,直到馬英九擔任總統,才代表政府親自到墓前獻花道歉。

一九一○年張七郎考進總督府醫學校,與蔣渭水同班,一九一三年與台北第三高女(現中山女高)畢業的詹金枝結婚,一九一五年他從醫學校畢業,先到基隆鐵路醫院服務,一九一六年轉到淡水執業,並擔任「滬尾偕醫館」醫師。

那時馬偕博士之子偕叡廉剛在淡水創立淡水中學校(現淡江中學),與張七郎成莫逆, 張七郎佩服馬偕遠渡重洋到台灣行醫,體認到基督教博愛精神,奠定他日後遷徙到後山花蓮行醫。

日治大正年間、昭和初年,配合殖民政府開發東部,掀起一陣「島內移民潮」,不少西部人遷徙後山,張采香先到花蓮探路,認為東部急需西醫,張七郎於一九二一年春毅然從淡水東遷到花蓮鳳林行醫,為紀念父親取名「仁壽醫院」;詹金枝為協助丈夫行醫,也取得「產婆」資格。

張七郎夫婦生有五子,依序是宗仁、依仁、果仁、秉仁、存仁,為讓兒子學醫,張七郎將較長的三子都送往日本、東北學醫、行醫,那時東北屬偽滿洲國管轄,是日本扶植的殖民政府,張七郎也曾在遼寧擔任醫學院系主任。

張七郎在日治時期除與日衙門或日本人溝通外,都是操客語、閩南語,平日衣著是客家衫或西服,拒穿和服,日本殖民政府曾徵詢他入衙,都為他所拒,推動「皇民化運動」,他也拒絕配合 。

熱愛「祖國」的張七郎,家中懸掛的不是日本天皇照片,而是孫中山玉照 ,他嚮往「祖國」山水,曾多次前往東南各省、長江流域、上海等地旅遊;為探望在滿洲國學醫、行醫的兒子,足跡亦到達東北。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台灣回歸中國統治。張七郎在鳳林搭建了高大的牌樓,寫著:「萬眾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處處要策勵未來」對聯,上款「天下為公」、「國為民有」; 但他萬萬沒想到充滿「祖國情」,熱烈歡迎「祖國官兵」,不但未受到「祖國」眷顧,反帶來殺身之禍。

偽滿洲國重返中國後,因國共內戰日熾,民生凋敝,張七郎也要求三子放棄在東北的醫院返回鳳林,父子四人也擴大「仁壽醫院」的醫療服務網,成為東台灣舉足輕重的人物,卻遭人眼紅。

「轟炸驚天動地,收復歡天喜地,接收花天酒地,政治黑天暗地,人民呼天叫地。」張七郎與三子團圓時,已感到政局的不安,他在筆記上摘錄了這首台灣流行歌,反映當時民心的失望。

張七郎也發現 接收官兵到花蓮港、鳳林後,軍紀散漫、生活習性很差,政府重要官位都是外省人,並霸占日人留下的財產 , 台灣人生活再陷苦境,「狗去豬來」的不滿聲浪在民間流傳。 張七郎除勸台灣同胞要寬容對待大陸人外,也在會議中直諫,為民請願,結果卻埋下殺機。

一九四七年一月底張七郎從南京返台,二月二十七日台北因查緝私菸,行政長官公署處置失當,造成槍殺人命,引爆「二二八事件」,但國民黨政府不檢討對台民施壓、不公,反視參與民眾為暴民,國民政府主席蔣介石也下令派兵來台鎮壓。三月八日,國民黨軍隊在基隆上岸後,隨即進行逮捕、槍殺、鎮壓行動,到處風聲鶴唳。

四月一日,國軍廿一師抵達花蓮縣,其中第二營第五連駐紮鳳林鎮,四日晚鳳林各界設宴歡迎,張七郎因身體不適,派長子張宗仁代表參加。宴席結束,張宗仁返家,但不久軍方以阿兵哥拉肚子為由,要張宗仁帶藥品前往治療;不久張果仁回來,被強行綑綁帶走;接著派兵帶走臥病在床的張七郎及張依仁,並在張宅架設機關槍,派有哨兵。前晚帶兵前來逮人者,是從去年起就常進出張家的外省人方廷槐

五日一早,張七郎妻張詹金枝、張果仁妻張玉蟬,帶著四個便當到駐軍處,被退回三個,只留一個,已覺不祥;同一時間一名士兵到仁壽醫院告知,昨晚有三人在公墓被槍殺。張詹金枝馬上跟三個媳婦及親友找尋,結果發現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陳屍鳳林鎮郊的亂葬崗,分成兩堆,生前都遭凌虐,死狀極慘,只著內褲,外衣、帽子都被剝走,張果仁連大腸都外露,子彈都從後背穿過前胸。

六日天未亮,請人駕牛車將三具遺體運回太古巢農園,上覆蓋芒草,連牛也感受到悲涼的氣氛,一路狂奔下山,難以駕馭。三名遺孀張詹金枝、葉蘊玉、張玉蟬含悲將丈夫的身體洗淨,將外露的腸子裝回去縫合,再換上平日喜穿的衣服。

張依仁被士兵帶走當晚,他的太太在他的口袋放了枚國軍軍醫上尉證章,結果因這枚軍醫證章,得知他曾在東北病院服務,才免遭殺身之禍,被關三個月後釋放。

張家遭逢巨變,頓時有如人間煉獄,張詹金枝、葉蘊玉、張玉蟬三名醫師娘,突變成含悲的寡婦,而張家悲苦的日子也才開始。張詹金枝到處訴狀申冤, 但得到的答覆卻是莫須有的「背叛黨國」、「煽動高山族暴動」,就連父子被剝走的外衣、帽子,士兵竟然拿到鳳林街上強迫人家買,張家得知後才原價購回,殘酷、冷血行徑,令人不寒而慄。

「我們部隊是自上海就接獲蔣介石命令,到台灣後進駐鳳林為執行張家『人犯』槍決工作的。你們家人死得太悽慘了。你們一定得告知蔣委員長。」兩次身分不同的士兵同情這起慘案,偷偷到張家陳述。

張詹金枝從一九四七年六月起向南京蔣委員長、行政院、國民大會、台灣省政府、台灣高等法院遞交「訴冤狀」未果,八月再親書「訴冤狀」遞送台灣警備總部白崇禧,最後僅獲台灣高等法院察處函覆:「……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等叛背黨國,組織暗殺團,拒捕擊斃一案,經前台灣警備總司令部電准備查在案。再,張依仁係鳳林事變人犯,在戒嚴時期經當地軍警拘送本部偵訊,以情節輕微,當即送東部警備區勞動訓導班受訓于五月五日結訓返籍。」

國安局檔案中的台灣省二二八事變正法及死亡人犯名冊, 張七郎的犯罪事實是:「與共黨有關,煽動高山族暴動。」兩份所謂犯行均嚴重悖離事實 。

張家一門孤寡雖一再訴冤,不但未獲昭雪,莫須有的罪名更讓張家蒙受不白之冤。張家後來回想,早在一九四六年十月,有名叫方廷槐的外省人就常到張家走動,日久張家還待他為座上客,並常留在家中用餐,卻沒想到方廷槐竟是潛伏的情治人員,不知已引狼入室?

一九四七年四月四日晚張七郎父子遇害當天,是方廷槐帶六名荷槍士兵到仁壽醫院,先撫摸張宗仁衣褲,張宗仁對他舉動不悅,方竟回答:「沒什麼,沒什麼。」接著才謊稱部隊官兵餐後拉肚子,請帶足藥品前往診療。

張宗仁隨六名士兵前往,方仍留在醫院,待張果仁返家,在方的指認下,隨即被在外面等候的三名荷槍士兵,將其雙手反綁帶走。張七郎、張依仁在農園內,也被架著兩挺機關槍的士兵帶走。

方廷槐繼續留在醫院監視,張家婦女見大事不妙,取出家中所有現金交給他,請求他幫忙救人,方廷槐卻冷漠地說:「這是中央命令,我無能為力。」當晚張家父子遭槍殺,方廷槐還留在醫院就寢,直到天色微白,方始起身離去,未曾道別,之後也未再出現。

張宗仁的次子張安滿後來調查到方廷槐下落,發現方曾在花蓮高中任教,但已過世。他到方家拜會,望著方廷槐遺照中那抹淺笑,他真希望托夢說個清楚:「那段日子發生什麼事?」他從國家檔案局、警備總部都找不到中央幹校當期學員的資料與紀錄,不然就是缺頁少了附件,沒有一件檔案公文,可以拼湊出真相。

「如果開槍打死父親者還活著,我會提著禮物去拜訪,問他父祖臨死前的遺言。」張安滿不禁感慨。面對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血海深仇,張安滿暗中也積極地查證那晚悲劇,直到一九八八年宜蘭縣羅東仁愛醫院老院長突然來電:「有個快死老兵,拜託聯繫鳳林張家人,有事想跟張家講清楚。」

可惜張安滿趕到時,老兵已闔眼,只留下幾句遺言,意指:「當年從上海開拔來花蓮的部隊,收到祕密指令,要『處理』掉一些台籍人士,張家父子也在內,下指令者直指最高當局蔣介石。」

張安滿百思不解,蔣介石怎認識遠在台灣的祖父?莫非有人提名單給老蔣核,還嫁禍給老蔣?張七郎父子三人何以被列為密殺名單?張家遺族懷疑與當時花蓮縣官派縣長張文成嫌隙有關,疑點有:

一、張七郎擔任參議會議長,對預算動支之不符曾經質詢,導致縣長不悅。

二、張文成不得人心,張七郎卻被參議會及地方人士推舉成縣長人選,引起縣長恐慌。

三、張七郎爭取鳳林初中設校,張文成索取六萬元賄款後才准設校,擔心醜案曝光。

四、張氏父子擔任鳳中校長期間,對縣長安插的學歷不足的外省籍老師人事予以回絕。

二二八事件後,陳儀面對全島各地要求「縣市長民選」的聲浪,准許各縣市推選縣市長候選人三名,呈報陳儀簽定,而 花蓮縣以最高票推舉張七郎為花蓮縣長候選人,沒想到這份民眾的擁戴,卻埋下他父子慘遭殺害的禍根 。

張家遺族質疑,報給南京當局的花蓮縣十六名「必殺」名單中包括張七郎父子四人,是否為張文成所報?縱使是張文成所報,方廷槐當內奸,但真正下令的元凶又是誰?這是張家至今仍未獲得的答案。

張家父子慘案發生後,親友怕遭波及,往日門庭若市的家,變得門可羅雀。張詹金枝為支撐門風,撫育兒孫,回到太古巢農園務農,長媳葉蘊玉到小學教書,帶著兒子文滿安滿搬到街上住;三媳張玉蟬已懷了遺腹子至滿,陪著張詹金枝相依為命,靠著信仰與生命的韌性,一門孤寡再將張家撐起來。

「張家子孫一定要想辦法出國,縱使做奴才、乞丐,也不要留在台灣當紳士,給國民黨軍隊殺。」張詹金枝一再叮嚀兒孫,致張家男丁大學畢業就出國,唯一留在台灣的男丁是張安滿,他也直到十七歲念高中時,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

張詹金枝甚至告訴兒媳:「萬一我走了,不要通知孫子們回來。」果真一語成讖,一九八二年張詹金枝以九十一高齡去世時,兒孫們無法取得領事館的回台簽證,無法即時趕回台奔喪,令兒孫們感到遺憾,但「遠離殺戮台灣」卻是老媽、老祖母的期待。

太古巢老家最後只剩張詹金枝(一八九二—一九八二)、張玉蟬這對母女、婆媳,張詹金枝晚年臥床八年,臨終前她感謝張玉蟬對張家的犧牲,對她的照顧,並說她十分滿足,「上帝會祝福妳」;而張玉蟬能忍受孤寂、辛苦,亦有份對養父張七郎栽培、呵護的感恩之情,直到一九九○年十二月,她在懷恩堂才勇敢說出她隱藏四十餘年的心聲。

張依仁為躲避國民黨,一生顛沛流離,一九六一年前往巴西行醫,一九八五年曾回到台灣,後又再前往巴西、葡萄牙,直到二○○四年才隨女兒回台中定居,他於二○一一年二月去世,他生前受訪曾說:「一輩子不會原諒國民黨。」

張七郎父子慘案,馬英九總統曾代表政府親自到墓前獻花道歉,並在台北舉辦「張七郎父子受難紀事暨文物展」。

張七郎父子命案,張家遺族靠著信仰、堅毅,走過了近七十年,有關單位雖公布了部分案情原由,但至今並沒有真正揪出命案的元凶,家族也未真正走出傷痛,仍有待政府查出真相,還遺族們一個公道。


注釋:

1. 張采香(一八七○—一九四九),新竹湖口人,張仁壽長子,漢學、書畫家,曾受聘擔任牛津學堂漢文老師,晚年遷居花蓮,平時出門騎驢及一條狗跟隨,加上自己兩足,有「十足先生」稱號。
2. 朱真一撰,〈張七郎、張仁壽前輩與馬偕牧師〉,《台北市醫師公會會刊》二○一五年第五十九卷第二期,頁七五—七六。
3. 二○一一年二月二十八日《自由時報》曾韋禎報導。
4. 張文成是福建龍岩人,花蓮縣第一任官派縣長,任期從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一日至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
5. 二○○九年二月二十七日《自由時報》記者林嘉琪、楊宜中報導。

(本文內容主要參考:台北市文化局、台北二二八紀念館編《張七郎父子受難紀事暨文物展》專輯。張炎憲撰《走出陰暗的幽谷—張七郎家族的動人故事》。何來美主編《客家身影》,田俊雄、洪肇君撰 〈二二八遺族 究真相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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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講堂誌於
公元2004228

源 起

歷數佰年來,台灣出現許許多多的民族英雄,為保台、護台、建國而受到外來政權的打壓、殺害,皆以土匪、叛徒、暴民視之,祂們現在得其道而證位,成為無形中的轉輪力量,護祐台灣的子子孫孫,邁向自由法治的民主大方向,冀完成台灣成為舉世傲人的民主大國。

於外來政權在台灣有所謂之”忠烈祠”,日本之於其國有所謂之”靖國神社”,台灣人為了根深耕耘台灣精神,得謹誠奉祀台灣忠烈英靈,因茲追思敬禮祂們為台灣犧牲、奉獻之大愛,吾等台灣國之子子孫孫,宜祀奉祂們於各家庭,並祈求台灣英靈冥中保祐吾國吾民永馨永昌。

台灣人拜台灣神,此為不變之真理,台灣人必須以謙卑虔敬的心情,效忠先人保台、護台、建國之精神,承續此等天命,始生至死,為台灣的民主建國而奮鬥,方能確保吾等子孫生生不息,免除種族絕滅的大浩劫。

護國臺灣神

以具代表性人物為列名對象,眾多護臺菩薩,無法一一列名入座,尚請見諒。

護國臺灣神代表四百年來為臺灣犧牲奮鬥之護臺菩薩,未列名之大神,皆是臺灣神,成為保臺護臺的精神力量。

大地謹誌
2009/02/28

林茂生(1887-1947
高一生(1908-1954
八田與一(1886-1942
賴 和(1894-1943
宋斐如(1903-1947
吳鴻麒(1901-1947
李瑞漢(1906-1947
施江南(1902-1947
阮朝日(1900-1947
吳金鍊(1913-1947
林旭屏(1904-1947
黃朝生(1904-1947
徐春卿(1895-1947
陳 屋(1896-1947
李仁貴(1900-1947
楊元丁(1898-1947
郭章垣(1914-1947
張七郎1888-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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